【听韵】详解《依山观澜》

有人觉得歌词堆砌、格局小、没有感染力、不知所云。不可否认的是有些古风歌确实多少存在着这些问题，但以此批评《依山观澜》则纯粹是误伤。

首先，《依山观澜》是剑三人物叶英的同人歌，所以词作在写词时为了照顾受众，将藏剑的门派技能都揉进了歌词里。这就像是带镣跳舞、踩跷唱戏、穿着高跟鞋跑步一样，它本身就先加了一层难度。

其次，即使抛开藏剑技能不谈，光看歌词本身，它也没有什么硬伤，更谈不上堆砌。甚至评论中有不少人都说是因为这首歌而入坑的剑三，这就是它作为一首同人歌好的地方——能跳出剑三的圈子本身，并让圈外人产生共鸣。

而达到这种共鸣的先决条件是，即使一个藏剑技能都不知道，也不影响你理解歌词本身想表达的情感。所以以下分析将不含任何技能名，因为即使不知道它是带着镣铐跳舞，我们也可以仅看舞蹈本身的美。

首两句写景。我之前说《忘尘如羡》开篇能剖出写景、写人、写情三层意思，而《依山观澜》中的看似“堆砌”的风景部分，至少有四层意义，而且这四层都在开头的念白里交代清楚了。

第一层写景，“叶家剑法，每招每式都藏着西子湖畔的灵山秀水”，所以当然要先描绘一下灵山秀水：春天垂柳初绿，莺啼婉转；夏天清风徐来，荷花盛开；秋天皓月当空，泉水凝绝；冬天雪残断桥，梅香隐约。（分别对应“西湖十景”：柳浪闻莺、曲院风荷、平湖秋月、断桥残雪）

这种四句分别写四季的手法，中国自古以来就是有的，比较有名的像是陶渊明《四时》诗（一说作者为顾恺之）：“春水满泗泽，夏云多奇峰。秋月扬明辉，冬岭秀孤松。”

觉得这是堆砌的人，有可能是没看出第三句是秋景，所以就没发觉词作写的是“四季轮回转”。“月凝听泉台”典出宋·孙锐《平湖秋月》：“月冷寒泉凝不流，棹歌何处泛归舟。白苹红蓼西风里，一色湖光万顷秋。”形容月光清冷的样子，照在泉水上，让泉水像凝固了一样停止流动。

前一段写四季之景，这一段就写西湖最有特色的山水之景。词作大嘴巴狼在广州一直念到大学毕业，然后去北京继续读了硕博。我曾经一度以为他跟杭州有什么渊源，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。然而我作为一个杭州人表示，即使是误打误撞，他截取的这个画面也是西湖最美的景色之一。

在一个有夕阳的傍晚，站在西湖的东岸面朝西望，你第一眼就能看到云栖青松，鹤归孤山（如果有鹤的话）。然后你的左手边是夕照山，山上有西湖名胜雷锋塔，黄昏时的山峰古塔剪影就是西湖十景之“雷峰夕照”。你的右手边是宝石山，夕阳映得满天流霞，你往前伸出手，霞光就似落入你的掌中。

这个时候如果叶英在岸边舞剑的话，我相信你一定是能看到落英千万的，因为被剑身反射的夕阳足够晃花你的眼睛。（没有啦，落英千万是指出剑太快，所以会在眼底落下道道残影，就像落英缤纷。）

“龙吐惊涛潮拍岸，玉泉鱼跃花港湾”是写与灵山对应的秀水，而且钱江潮与西湖水，刚好是一动一静。惊涛拍岸和鱼戏花港的对比，实在是张力十足。结合上段一山一水，呼应标题“依山”与“观澜”。

以上是看似“堆砌”的句子的第一层意义——合格的写景。

第二层，“我自幼以格物之法俯仰于天地，得悟剑法之真髓”，叶英的剑法是从西湖的四季山水中领悟到的。这应该是剑三玩家最能理解的部分了，第一段写四季，对应“四季剑法”；第二段写山水，对应“山居剑意”与“问水诀”。

堆砌指的是“用大量华丽而无用的词语，以扩大或加长篇幅”，但只要稍微理解一下歌词就会发现，它不仅不堆砌，反而精简到不能再精简。六句话就是春、夏、秋、冬和山、水，少了任何一句都表意不完整。

第三层，“如今烽烟四起，九州倾覆，藏剑山庄亦难幸免”，从这里开始，这首歌的格局就注定不会小了。

词作构思精妙的第一点在于，他用前后的风景差异，非常自然地将时间线从和平过渡到了战乱，也就是说他竟然用风景走了剧情。

而我觉得他精妙的第二点在于，这种风景变换是克制且恰到好处的。怎么说呢，藏剑山庄在杭州，也就是说它在安史之乱发生之初并不会受到影响。

歌词中虽然每一句都变了，但是山水本身并没有发生变化，旌旗、鼓角、弓刀、楼船都是人为加的，“硝烟探”用“探”就表示这里没有，远处有，所以才需要去探。之前的“梅香探”也是，站在断桥上是看不到梅花的。

战火分明没有波及到藏剑，山水还是那个山水，却处处都不一样了，“风景不殊，正自有河山之异”，（眼前的风景没有变化，但江山已经天翻地覆了啊），歌词就很好地表现出了这种感觉。没有过，也没有不及，就是刚刚好。

而这同时也说明了很重要的一点，叶英绝不是被打到家门口才被迫参战的。虽远在江湖，亦心怀天下，侠之大者，为国为民，这是叶英的境界，也是藏剑山庄的境界，君子如风，藏剑西湖。

所以写景的第四层意义就是自然地引出保家卫国的思想，“我双目已眇，却也绝不容此故园山水落入贼子之手。”“一江热血何妨流干”，“今宵生死已经看淡”。

所以综上所述我们就会发现，整首歌以山水为基础，以念白为脉络，前后四层，层层递进，逻辑线是非常清楚的：我爱我故乡的灵山秀水，山山水水一年四季都很美，我从中悟得了剑法真髓。但是突然发生战乱影响了我家的山水，所以我要提剑参战，保家卫国，九死不悔。

说到这里，你大抵就不会觉得他堆砌、格局小、没有感染力，且不知所云了吧。毕竟这世上还有什么比“捐躯赴国难，视死忽如归”更有感染力，格局更大的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