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汉全席在前,不及你心间羹汤一碗

2022-07-24 23:51:23

记得当年读张恨水的《风檐尝烤肉》,印象便是十分深刻的,里面写到“……你夹起碟子里的肉,向酱油料酒里面一和弄,立刻送到铁甑的火焰上去烤烙。……于是肉气味,葱气味,酱油酒气味,松烟气味,融合一处,铁烙罩上吱吱作响,筷子越翻弄越香。”也提到“……尝过这异味的人,就会对北平心怀神往。”读来总是难免口舌生津。却是没有吃到过的,哪怕是后来北上念书也是不曾遇见,不知是自己眼拙还是年岁久长,或是场面上早已没有当年的味道了。不过文中提到的沿街小吃摊确是能碰见许多,肆意飘散的香味倒如他所言“……士大夫阶级,当然尝不到这滋味。”换句话说,要是没有天天穷开心的吃货情怀,自然也是享受不到这样的乐趣的。


我自然算不上是吃货,对于食物的选择也多半趋于保守,只是不愿丢弃其中的乐趣,所以哪怕是些单纯的文字描写,也就不免在字里行间出些臆想。这大概便是小时候的我为什么可以一边读着鲁迅先生的《社戏》,一边咂起嘴来。而今想起,如何做戏,如何渡船的细节早就模糊,倒是主人公和他的朋友偷得些蚕豆煮着吃的情节确是历历在目。蚕豆是浙东,尤其是绍兴常有的吃食,只是在文中平添了些先生对单纯童年的怀念,总觉是美味了三分。可同样是日常的吃食,“我”《在酒楼上》点的“一斤绍酒,十个油豆腐”确是莫名苦涩地让人提不起一丝食欲。食物只是食物,便是所思不同,咽下去的自然就是不同滋味了。这样说来,倒像是吃了些心底复杂的情节。


大抵不过这样吧,有时想吃某种东西不过是怀念现如今或是未能回头的某份情怀。就像叶圣陶在《藕与莼菜》里那样,不过与朋友喝着酒,便是忽然怀念起故乡的藕与莼菜的味道了。无论是印象中爽口的藕片还是朋友捎来的瓶装西湖莼菜,不过是因为牵上了故乡二字,或才显得美味绝伦吧。说到这一点,我想我也总是经历过的。因每年清明时节,家乡总是有食青团(我们又常称为青饺)的习俗。清袁枚在《随园食单》中就有写:“捣青草为汁。和粉作粉团,色如碧玉。”青团总是以糯米做成,加之又和入艾蒿草汁,实为性凉,又加之我脾胃不调,吃来总是不消化,所以即使是在老家,我也是很少吃的。可自从高中毕业,北上念书,清明时很少有机会回去,反倒是对青团有着独特的味觉依恋了,纵使超市也能买到,却总觉不如母亲和祖母亲手做得好。哪怕是蒸青团时,蒸屉里冒出的水汽也觉是格外馋人。


恰逢前几日和祖母聊起青团,正赶上祖母淘米做饭,于是祖母一边眯着眼择菜,一边慢悠悠地说起春日的野菜:“……青团啊……我也爱吃,可我更爱吃马兰头……好吃着呢,小时候家里穷,人多,常常是饿着肚子,冬天是一天天挨着过的,满眼盼着开春啊,提个小竹篮就漫山遍野地挖野菜,什么荠菜啦,马兰头啦……那些绿油油的小枝小芽呦,让你觉得只要努力活下去了,很多事情总能慢慢变好……”这倒是让我想起周作人的《故乡的野菜》了:“妇女,小儿各拿一把剪刀一只苗篮,蹲在地上搜寻……那时小孩们唱道‘荠菜马兰头,姊姊嫁在后门头。’后来马兰头有乡人拿来进城售卖了,但荠菜还是一种野菜,需自家去采。”现如今这些野菜早已不用来充饥了的,我们常用它来做菜或是炒年糕,很是鲜美。而想来这么多年过去,祖母依旧贪恋这份鲜美,必定不单指口舌了,更多的大概是贪恋困境时揣在竹篮里从胃到心的“春意”吧。但无论是荠菜还是马兰头,他乡自然是很难吃到,于是久而久之,舌端的触觉也就变成一种恋乡的情怀了。


我想无论过多久我应该仍然会贪恋某种食物,可总是无资格标榜自己为“吃货”吧——总归算是不能吃也不会吃。而吃进去的其实多是些情节情怀,聊以慰藉嘴也聊以慰藉心。而那些个文人笔下的吃食,也总是带着各自的味道,百味陈杂倒也还算是扑鼻而香。满汉全席在前,到底比不过你心中那一碗饱含特殊情怀的清淡羹汤。




花边针线工:Gloomykid

2014/9/5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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